第73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(第1/2页)
却说赵姨娘和贾政正在说话,忽听外面一声响,不知何物。赵姨娘忙问时,外面丫头答原是外间由下往外支起的窗子扇没有支踏实,脱了搭扣掉下来了。赵姨娘骂了丫头几句,自己出去带领丫鬟装好,才进来打发贾政安歇。不在话下。(彩云的事儿就不说了,原故事叙述者不知是病了还是累了,想来后来还是被旺儿家依势霸占了吧。不过她也病重,终不能太怎样。)
却说这时的怡红院的宝玉刚刚睡下,就有赵姨娘的丫鬟小鹊来找。宝玉才睡下,晴雯等还在床边坐着,大家玩笑,见她来了,都问:“什么事,这时候跑来。”小鹊笑向宝玉说:“我来告诉你一个信儿,方才外面奶奶在老爷跟前说你已经有了房里头的了,原话是如此如此说的。小心明天老爷找你去问话。”说着回身去了。
宝玉听了,就如孙行者听见紧箍咒一般,登时全身犯了羊角风。想来想去,没有别的办法,只有把书背好了,预备明天考。要是背的还好,就算有其它事,也好搪塞一点。想罢,忙披衣起来要读书。
如今肚子里一盘算,只有《大学》《中庸》《论语》是能带着朱老夫子的注都背下来的。至于《孟子》,因为不是好人,有一半儿是夹生的,如果老爹凭空提出一句来,断不能接着往下背出一段的。至于《诗经》,因为最近作诗,倒常看看,虽不甚精,还能塞责。其它的书,因为贾政也没有要求,所以不能背,倒还不妨。
这是经书。至于古文,老爹也是有要求要读背的,是从《左传》《战国策》《公羊传》《谷梁传》以及汉唐文章里选出来的若干篇,从前倒是读过几十篇,但这几年并未曾温习,只是偶尔一时兴起,随看随忘,若是抽出来叫背,也是根本背不出的。
还有八股文,老爹也曾拿出一百来篇叫他读的。但是除了一两个雕刻的还好的句子以外,根本也不曾当真看过,如今更是背不出。唉,给贾政这样的人当儿子,也是不容易的啊。这些东西何必要背呢。背了就等于接受古人先贤们的伟大思想了吗?
宝玉如今要温习这个,又怕明天考那个;若温习那个,又怕提问这个。于是越发焦躁,自己平时读书不知抓紧,现在却带累的一房丫鬟们都不能睡觉。袭人晴雯麝月等几个大丫鬟自是不用说,在旁边倒茶看烛,那些小的,也都困眼朦胧,前仰后合起来。晴雯于是骂道:“什么蹄子们,一个个黑日白夜挺尸挺不够,偶然一次睡晚了些,就装出这腔调来了。再这样,我拿针戳给你们两下子!”
话音没落,就听外间屋咕咚一声,急忙扭头看时,原来是一个小丫头坐着打盹,一头碰在墙壁上,从梦中惊醒了,恰正是晴雯说这话的时候,她怔怔地只当是晴雯打了她一下,遂哭着央求说:“好姐姐,我再不敢了。”众人都笑了起来。
宝玉忙劝袭人等人说:“饶她去吧,原该叫她们都睡去才是。你们也该替换着睡去了。”袭人忙说:“小祖宗,你快背书吧。等过了这一关我们再说吧。”宝玉又看见麝月只穿着短袄,解了裙子,就说:“夜里冷了,到底穿一件大衣裳才对。”麝月笑着指着书说:“你暂且把我们忘了,把心略对着它些吧。”
这时候,只听玻璃也就是雄奴(再也就是芳官)从后房门跑进来,嘴里喊说:“不好了,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!”众人吓了一跳,忙问在哪,当即喝起人来,各处寻找这个偷窥狂。晴雯因见宝玉读书十分烦恼,料是明天也是难办,心下正一直想替宝玉想出一个主意来脱此难,正好逢此一惊,就生下一计,向宝玉说:“趁着这个机会快装病,只说吓着了。”
这话正中宝玉心怀,于是就传起那些上夜的人来,打着灯笼,各处搜寻,都无踪迹,回来说:“想是小姑娘们睡迷糊了出去,风摇着树枝,当是人了。”晴雯便说:“别放诌屁!你们查的不严,怕落埋怨,还拿这话来支吾。刚才并不光是一个人见的,宝玉和我们出去有事,大家亲见的。如今宝玉吓的神色都变了,浑身发热,我这就要去上房(王夫人房)里取安魂药去。太太问起来,是要回明白的,难道依你说的就罢了不成。”
众人听了,吓的不敢则声,只得又各处去找。晴雯和玻璃(芳官)二人果然出去要药,故意闹的众人都知道被吓着了。王夫人听了,忙命人给药,又吩咐各处仔细搜查。于是园内灯笼火把,直闹了一夜。
贾母听说宝玉被吓着了,就细问怎么回事,大家只得回明,说半夜咕咚有人。贾母说:“我料着必有此事。这都是各处上夜的人不小心,这还是小事,就怕他们自己就是贼也未可知。”当下众太太奶奶都请安在座,听了贾母这话,都默然无话可答。独探春一直有意在老太太跟前格外应承和表现自己,站出来说:“最近因为凤姐姐身体不好,几日来园子里的人就比从前放肆了许多。先前不过是夜里三五个人偷着玩会儿牌,不过是为了上夜的时候熬困。现在越来越放诞,竟然开了赌局,甚至有头家局主,都是三十吊五十吊三百吊的大输赢(一吊钱接近一两银子),头家局主从中抽头。还有因此争斗相打的事。”
贾母听了,忙说:“你既然知道,为什么不早来回我?”
探春说:“我因想着太太事情多,而且连日不在家,于是没有回。只告诉了大嫂子(李纨)和管事媳妇们,整饬了几次,近日好些。”
贾母忙说:“这个不能小看,你姑娘家,如何知道这里面的厉害。耍钱,就保不住要喝酒,既喝酒,就免不得半夜开门关门。又买东西,又呼这个来,那个去,人一杂,趁便就藏进了贼和奸和盗,那就什么事做不出来?况且园子里边都是丫头媳妇们,遇上盗贼丢点东西倒事小,再有别的事(趁机通奸或者硬行强奸),就大了。所以这事岂能轻恕?”
探春听了,就默然归坐。凤姐虽然还是有病,但见贾母这样说,就忙说:“偏是我又病了。”(意思是前段看管不严和追究不甚。)于是命传林之孝家的等总理家事的四个媳妇到来,当着贾母的面申饬了一顿。贾母命令即刻就去查头家局主也就是招聚赌博的窝主来。
林之孝家的见贾母动怒,不敢徇私,于是忙到园内传齐人开会,一一盘查,互相揭发,最后终于不免水落石出,查出大头家局主三人,小头家局主八人,参与赌博者二十多人,都带来见贾母,跪在院子里磕响头求饶。贾母先问大头家名姓。原来这三个大头家局主,一个就是林之孝家的姨亲,一个就是园内厨房内柳嫂子的妹妹,一个就是迎春的奶妈(乳母)。贾母就命把骰子和牌一并烧毁,所有的赌资入官分散给众人,把为首的大小头家每人四十大板,撵出,不许再入,参与赌博的每人***板,革去三个月月钱,转入厕所去负责打扫厕所。又把林之孝家的申饬了一顿。林之孝家的见她的亲戚也被揭发出来在内,给自己打脸,自己也觉得没趣。那迎春本是个厚道怯懦的人,所以她的丫鬟和奶妈都为所欲为,甚至经常欺负偷拿她的东西,如今闹出这样的她奶妈当了大头家的事儿,倒也属于事出必然。迎春只觉得没意思。
黛玉、宝钗、探春等见迎春的奶妈也在被责之列,怕迎春没面子,就都起来向贾母求情,说:“这个妈妈素日原是不玩的,不知怎么也偶然高兴玩了玩。求看二姐姐面上,饶她这次吧。”贾母说:“你们不知道。这些奶妈子们,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们儿,就偏多生事,比别人更可恶,我都是经过的。况且正要拿一个做法(杀贵大),恰好就遇见了一个。你们别管,我自有道理。”大家也不便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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