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回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(第1/2页)
贾政终于回来的比年底早,七月就回来了。国家觉得他做事不错,赐他在家休假一个月。于是贾政就呆在家里只是看书,闷了就和清客们下棋饮酒,或者日间在里面和母子夫妻共叙天伦之乐。
因为八月三日是贾母八十岁生日,于是从提前两天起就摆开了筵席,招待来慰问的高朋,悬灯结彩,笙歌鼓乐,北静王、南安郡王、永昌驸马、乐善郡王等携带其诰命夫人们都陆续来拜寿。老贾母也大妆迎接。吃酒听戏,也少不了来访者赏赐姑娘小孩们。
这几天,尤氏也跑过来帮忙料理。白天待客,晚间陪贾母玩笑。这一天晚间服侍贾母吃完饭后,贾母说:“我也乐的乏了,你们也早些找点东西吃了歇着去吧。”尤氏答应退了出来,就去凤姐那里找吃的。不料凤姐还在忙,加班加点,晚饭推迟。于是尤氏实在饿了,就说,我去园子里找她们姐妹要饭去。
于是尤氏一径来至园中,只见园子正门和角门都还没有关,还吊着各彩灯,灯火也没有熄,尤氏就回头命下丫头叫当班的女人。那丫鬟走入班房里,竟没有一个人影,于是回来告诉尤氏。尤氏就命去传管家的媳妇。这丫头答应了便去,到了二门外的办公屋子,是管家的媳妇们会集议事的地方。进了里边,只有两个婆子在分苹果呢。于是问:“哪一位奶奶的这里?东府奶奶立等一位奶奶来,有话吩咐。”这奶奶,就是管事媳妇的意思。
这两个婆子只顾分苹果,又听见是东府里的奶奶,就不大在心上,于是就说:“管家奶奶们才散了。”(管家媳妇们才散了。)小丫头说:“散了,你们去家里传她去。”婆子说:“我们只管看屋子,不管传人。姑娘要传人,再派传人的去。”小丫头听了说:“嗳呀,嗳呀,这可反了!(要造反)怎么你们不传去?你哄那新来的,怎么哄起我来了!素日你们不传谁去传!要是打听着是好事儿,或者是赏了哪位管家奶奶东西,你们争着狗颠儿似的传去了,哪管还是谁。琏二奶奶要叫人,你们可也这么说?”这两个婆子一则喝了酒,二则被这丫头说到弊病,就羞而激成怒了,于是回口说:“扯你的臊!我们的事,传不传与你相干!你不用揭挑我们,你想想,你那老子娘在那边管家奶奶跟前比我们还更会溜须呢。你有本事,排揎你们那边的人去。我们这边,你倒管早了!”丫头听了,气白了脸,于是说到:“好,好,这话说的好!”于是转身回来向尤氏汇报。
尤氏已经到园子里来了,在怡红院跟袭人等人说话。那小丫头子一路找了来,气狠狠地把刚才的话都说了。尤氏听了,冷笑说:“这个两个什么人?”袭人忙笑说:“想只是两个婆子吧。我这就打发人叫她们去。”——这里的她们指管家媳妇,尤氏不是要传管家媳妇吗?尤氏说:“你不要叫人,你就去把那两个婆子来,到那边把你们的凤姐也叫来。”袭人笑说:“我请去。”尤氏说:“偏不要你去。你就打发人去叫。”旁边跟着尤氏的人则忙解劝,笑说:“奶奶素日宽宏大量,今日是老祖宗生日,奶奶生气,岂不惹人议论。”尤氏就说:“不因为老太太的生日,我断不依。且先放着就是了。”意思是不用叫了。
说话之间,袭人早派了一个丫头去到园门外,叫人赶紧把园门关了,灯吹了。可巧这小丫头半路就遇上了周瑞家的。就把这话告诉了周瑞家的。周瑞家的虽然不管事,不是管家媳妇,但素日仗着是王夫人的陪房,原也有些体面,心性乖滑,专喜欢各处讨好献殷勤。今日听了这话,忙的就跑到怡红院来,一边飞跑,一边口里说:“气坏了奶奶了,可了不得了!我们家里,如今惯的太不像样了。偏生我当时不在跟前,若在跟前,非打给她们几个耳刮子。”尤氏见了她,也就笑说:“周姐姐你来,这个理我跟你说说。我是看见,这么晚还开着大门,明灯亮烛的,出入的人又杂,倘或有人钻进来,如何使得?所以我叫当班的人关门吹灯。谁知一个人也没有。”周瑞家的说到:“这还了得!前儿二奶奶还吩咐了,这几天人杂,叫早关门吹灯。今儿就没了人,非得打几个才行。”
尤氏又把那小丫头的话说了。周瑞家的说:“奶奶不要生气,等过了这几日的事儿(老太太生日不能打人惹不愉快),我告诉管事的把她俩打个臭死。”正说着,只见凤姐打发人来请尤氏吃饭。尤氏也不想去了,说:“我也不饿了(气饱了),才在这儿吃了几个饽饽,请你们奶奶自己吃吧。”
过了一会儿,周瑞家的也就走了,回去找凤姐,把方才这事儿说给了凤姐。那尤氏本来已经说先不追究这事儿了。凤姐听了,就说:“既这么着,记上这两个人的名字,等过了这几日(老太太生日不好发作),捆了送到那府里凭大嫂子(尤氏)发落,或是打几下子,或是她开恩饶了她们,随她去就是了。”周瑞家的听了,为了献殷勤,再加上本来就跟这几个婆子不睦,出来就命人去林之孝家传凤姐的话,立刻叫林之孝家的进来见尤氏,一边又自己传人,立刻捆起这两个婆子来,交到马圈里派人看着。(凤姐本说过完生日再捆。)
那林之孝家的不知什么事,慌慌地坐了车到园子里找尤氏,问是有什么大事。尤氏见了反过意不去,忙让她进来,于是笑着向她说:“我不过是因为找人找不着,所以问问。已经过去了。也不知谁又叫了你来,大约是周姐姐吧。你去家歇着吧。没什么大事。”林之孝家的见如此,也就只得又抽身回去。
半路上就跟人打听,被告诉说是有那两个婆子,气着了大奶奶了。现在已经被捆起来了。林之孝家的说:“原来是这事,也值一个屁!倒叫我来回跑。”——都是那周瑞家的为了巴结尤氏,来回折腾。
这林之孝家的刚刚出得快到了园子门,就见方才那两个婆子的女儿上来哭着求情。林之孝家的笑说:“你这孩子好糊涂,谁叫你娘喝了酒乱说的了。惹出事来,连我也不知道。二奶奶已经打发人捆了,连我还有不是呢。我倒替谁求情去。”那两个小丫头子才七八岁,只是哭着求情。缠的林之孝家的没办法,于是就说:“糊涂东西!老缠我有什么用。你姐姐不是给那边太太做陪房的费大娘的儿子了吗,你过去告诉你姐姐,叫费大娘和太太一说,什么事不就完了!”一句话提醒了这一个,那一个还哭着求。林之孝家的啐道:“糊涂攘的!她过去一说,自然就完了。没有一个单放了她妈,只打你妈的理。”说完,坐车去了。
这一个小丫头果然跑去告诉了她姐姐,她姐姐就和费婆子说了。那费婆子也不是好惹的,是邢夫人的陪房,她跳着脚骂了半天,然后跑去找邢夫人求情,说她亲家母没什么不是,“不过和那府里的大奶奶的小丫头斗了两句嘴,周瑞家的就调唆了咱家二奶奶捆到马圈里,等过两天还要打。求太太跟二奶奶说一声,饶了她这一次吧。”
那邢夫人自从要鸳鸯的事落了个没趣之后,随后见贾母越发冷谈了她,凤姐的体面反倒胜过自己。这两日过生日,南安太妃来了,要见姐妹们,贾母又只叫探春出来,迎春竟然似有如无,自己心里早已怨忿不乐,只是发泄不出来。而且旁边的一干小人都调拨。有时候,小人们只见的斗争和调拨,是促使大人们不和的重要原因。因为王夫人和凤姐一直是掌事有面子,所以她们下属的媳妇婆子们也都有事做,逞才干露脸,这边邢夫人下面的如费婆子等人,看着那边的下人得事得机会得权力得好处,自己落得二等闲民,如何能忍,所以巴不得调拨邢夫人,盼着她压过王夫人和凤姐去,这样,自己这般奴才也就压过去了有好处。所以总是调拨,背地里造谣生事,挑拨主人。(有时候朝廷里两个顶级大臣之间的矛盾,也是他们各自下面的人两相竞争,而调拨出来的。公司里也是。)这邢夫人下面的人,先不过是告那边的奴才媳妇婆子们,后来渐次告到凤姐,说凤姐只哄着老太太喜欢她她好作威作福,辖制着琏二爷,把这边的正经婆婆(邢夫人)不放在心上。后来又告到王夫人,说“老太太不喜欢太太,都是二太太(王夫人)和琏二奶奶调唆的”。邢夫人纵是铁心铜胆不为外动的人,听的久了,妇女家终不免妒嫉嫌隙,因此最近着实恨恶着凤姐,乃至王夫人。如今听了费婆子又来反映,就暂时不说话,只等明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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