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(第1/2页)
袭人把宝玉略加照料,又叫来焙茗,问是怎么回事,焙茗就把听到的贾环对老爷调拨的事说了,袭人知道了,也不便多讲。袭人就去接着照顾宝玉。宝玉脱光了,上药躺在被子里,屁股上疼的像刀挖的一般,热火如荼,稍一翻转,疼得就忍不住“嗳哟”叫。不久天色已晚,宝玉叫众丫鬟散去,昏昏默默地睡着了。
睡着也不踏实,都是恶梦,一会儿梦见蒋玉菡,说是忠顺王府的人在抓他,一会儿又见到金钏进来说她为了他而投了井。正胡梦呢,恍惚听到有人悲泣之声。宝玉从梦中惊醒,睁眼一看,不是别人,正是黛玉。
只见黛玉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,满面泪光,伏在床边。宝玉刚要说话,不觉得屁股和后腿极疼,忍不住“嗳哟”了一下,缓了缓,才叹了口气,说到:“你怎么又跑来了,虽然太阳下去了,地上还有余热,走走地又要中了暑。我虽然挨了打,但是不疼,我这个样儿,是装出来哄他们的(气死我爸的)。你不用当真。”黛玉听了,心中虽有万千话,却都说不得,过了半晌,才抽抽噎噎地说:“你从此可都改了吧!”宝玉听说,又长叹一声,说:“你放心,别说这样的话。你这么关心我,我就是死了,也是情愿的。”那林黛玉说“你快都改了吧”,意思是你确实不要再跟别的女孩也包括我厮闹了,该规规矩矩知礼了,或者是说,不要太只想着“情”了。
刚说完,外面报:“二奶奶来了。”黛玉知是凤姐来了,忙起身告别:“我从后院出去,回头再来。”宝玉一把拉住她(还是拉拉扯扯),说:“这倒奇怪了,你倒怕起她来了。”林黛玉见他不懂自己的意思,急得直跺脚,悄悄地说:“不是。你瞧瞧我这眼睛,给她看见,又该拿我取笑开心了。”这话说的倒还温馨,自从中午后跟林黛玉立着说“你放心”三个字和“你就是不放心,才弄得一身病”啥的,互相暗示着表明了心意,俩人关系一下子就近了,所以现在对宝玉说出这样很私情的话,是并不见外的一对儿男女的意思了。宝玉听了,连忙放开手。黛玉三步两步转过炕,从后院出去。
那凤姐来了,问好问坏了一番,接着,薛姨妈和宝钗又来了,贾母也打发人来问病。
到了掌灯时分,王夫人又打发人来了,叫派个丫鬟,去王夫人那里汇报病情。袭人因为有话要对太太王夫人讲,于是就自己去了。到了王夫人那里,王夫人正在凉榻上摇着扇子凉快呢,见袭人来了,就埋怨说:“叫个别人来就好了。你丢下他来了,倒叫谁伏侍他呢?”
袭人陪笑说:“二爷刚睡下了,那几个丫头如今也成立了,可以伏侍二爷了。请太太放心。我怕太太是有什么话,她们搞不清楚,所以我来了。”
王夫人说:“也没什么话,就是问问他这会儿疼的怎样了。”
袭人说:“这会儿睡着了,可见是不怎么疼了。”王夫人说:“嗯,你来了倒也正好,我正好有一句话要问问呢。我今天听说宝玉挨打,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(贾环贴着膝盖对贾政讲教唆的话,旁边的小厮虽然听不清,但看的见,知道是说了什么),你知道是什么话吗?你要是听见了,就告诉我,我也不会对别人讲的。”
袭人说:“我也不知道啊。我只知是二爷霸占了戏子,人家来和老爷要,为这个就打了。”
王夫人摇摇头:“也不光是,还有别的事。”
袭人说:“别的真不知道了。”其实袭人是知道的,但是她很聪明,不在王夫人跟前说贾环,免得落挑拨骨肉的罪名。不过,袭人这个不说,别的却要说,是跟宝玉有关的,她就责无旁贷了,她接着说:“但是,我今儿个在太太跟前想大胆说句不知好歹的话,论理……”说了半截,就又咽住。王夫人说:“你只管说。”
袭人说:“太太不生气,我就说了,论理我们二爷也需要让老爷教训两顿。若老爷再不管,将来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。”
王夫人一听,不由得叫着袭人说:“我的儿,阿弥陀佛,亏的你也明白,跟我想的一样。我何曾不知道该怎么管儿子,先前珠儿在时,我是怎么管的(很严的),你也都见过,难道我现在就不会管儿子了。只是我已经快五十了,就这一个儿子,长得又单弱(大圆脸,不单弱了),若管紧了,他有个好歹(也跳井去),那岂不是坏了。所以就把他纵坏了。我也劝他,还骂过他,又骂又哭,但是也就管一阵儿的用,过后还是一样。不打记不住。但是打坏了,我将来又靠谁?”(还是总想着靠谁。所谓对孩子的溺爱,归根结底是自有私心,就不能公正客观地管孩子了。)
说着,王夫人不由得流下泪来。从王夫人赶走金钏这件事上看,她还是很看重宝玉的“健康成长”的,为此不惜“错杀一万,也不得放过一个”,把有引得宝玉走坏路的嫌疑的但是也是自己屋里排名第一的大丫头,给赶走了。
袭人也感动了,陪着落下了泪。然后又说:“二爷是太太养的,岂不心疼。便是我们做下人的也一样,我们也是常常劝他,只是劝不到位。今儿太太提到这话了,我倒还一直记挂着一件事,每每想来对太太讲,请太太个主意。只是我怕太太疑心,不但我说话白说了,而且死无葬身之地了,就一直没说。”
王夫人听她话里有话,忙问:“我的儿,你有话只管说。我常听人背后夸你,我只当是你不过伏侍宝玉比较用心,这也是好了。谁知你刚才说的都是大道理(指‘论理我们二爷也需要让老爷教训一顿’),正跟我想的是一样的。你有什么只管说,只是别跟别人讲就好。”
袭人说:“我也没什么别的要说的,只是想请太太批准,以后找个什么机会,还是叫二爷从园子里搬出来住才好。”
王夫人听了,大吃一惊,忙拉了袭人的手,问:“宝玉难道跟谁发生那个了不成?”(其实也只是跟袭人发生了那个。呵呵。)
袭人连忙说:“不是不是,太太别多心,倒没有这样的事。只是我觉得,二爷如今也越来越大了,园子里头的姑娘们也大了,况且林姑娘、宝姑娘又是姨姑表妹(跟其他迎春、惜春这些近亲不同,是远一点的亲,可以发生那个。这里虽然是黛玉宝钗并提,但王夫人总知道,宝玉跟黛玉是感情最多的),总之虽说都是姐妹们,到底有男女之别,白天晚上的在一起也不方便,不由得叫人悬心,就是外人看见了也不叫好。俗话说:‘没事常思有事’,预先不设防着点,终究不好。二爷的性格,太太也是知道的,就偏好在我们队(不是生产队,是女人队)里闹,倘若不防着,错了个一点半点,不论真的假的,人多口杂,那帮小人(杂役奴仆们,焦大什么的)嘴有什么避讳的,心顺了,把主子说的比菩萨都好,心不顺了,就把主子贬得牲口都不如。这样一来,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都完了(在贵族圈里就没名誉了),太太也难向老爷交待。俗话说‘君子防患于未然’,不如现在就防避着为好。太太事情多,一时固然想不到,我们想不到倒也可以,想到了不说,罪过就重了,所以我今日斗胆对太太讲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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