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 (第2/2页)
孙成蕙“格格”笑了起来:“六叔,你还把我抱丢过吧?”
孙立昆也笑,却不认账:“不是我把你抱丢的,那是你自己跑丢的。”
孙成蕙说:“小六叔,我记得,你还尽给我买糖葫芦。”
孙立昆呵呵笑着说:“是呀,是呀,不给你买糖葫芦,你就不喊我小六叔了,竟敢喊我小六!吃完糖葫芦,你粘乎乎的手就往我身上擦……”
孙成蕙有些不好意思了:“六叔——”
孙立昆摆摆手:“好了,好了,不说了,我们小蕙都成大姑娘了……哎,怎么一个人来了?啊?你哥哥孙成伟呢?还在天津做律师吗?”
孙成蕙说:“别提了,六叔,我哥几个月没音讯,我妈都急死了!”
孙立昆“哦”了一声,表情严肃起来,问:“不会被国民党特务暗算吧?”
孙成蕙说:“国民党特务暗算我哥干什么?我哥是律师,又不是共产党。”
孙立昆说:“小蕙,你哥这个律师可不一般呀,当年还救过我的命哩!如果他在天津为涉共案辩护,也难保国民党特务不暗算他嘛,国民党特务暗算了不少进步人士和民主人士嘛!”
这话勾起了孙成蕙的心事,孙成蕙有些害怕了,说:“六叔,你现在成共产党大干部了,天津也解放了,就帮我们找找我哥吧!”
孙立昆点点头:“你们不要急,我先设法和天津军管会的同志联系一下,看看他们能不能打听到成伟的下落,打听到就告诉你们。你们呢,有了成伟的消息也告诉我——当年成伟救过我,我还没好好谢他呢。”
正说着,孙立昆的部下刘存义团长带着两个下属军官走了进来,汇报了一个特务案件,说是一个什么货栈是军统特务的秘密据点,罪证搜到不少。刘存义还把作为罪证的手枪、子弹和一些宣传品送给孙立昆看了。孙成蕙注意到,孙立昆看得很仔细,指示刘存义和那两个军官继续监控,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扣起来。
刘存义汇报完要走了,孙立昆却把刘存义叫住了,唬着脸,手一伸:“给我!”
孙成蕙一时觉得很奇怪,不知道孙立昆没头没脑地问刘存义要什么。
刘存义心里却很有数,不太情愿地从军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酒瓶。
孙立昆指了指刘存义鼓鼓囊囊的上衣口袋:“还有!”
刘存义又灰着脸掏出了几大把带壳的花生,带着“哗哗”的响声摆到桌上。
孙立昆这才挥挥手:“走吧,刘团长,再发现你执行任务时喝酒,我撤了你!”
刘存义一边往外走,一边翻着白眼咕噜着:“政委,你也不看看天多冷!”
孙立昆一声断喝:“你叽咕什么?”
刘存义不敢做声了。
看着刘存义的窘态,孙成蕙禁不住掩嘴笑了。
刘存义这时已走到了门口,回头看了孙成蕙一眼:“笑,笑,有什么好笑的!”
孙立昆不再理睬刘存义,又恢复了和气的模样,向孙成蕙招招手:“来,来,小蕙,吃花生吧,人家刘团长送上门来请你的客哩!”。
孙成蕙又笑:“六叔,我看人家刘团长才不愿请我的客呢!”
孙立昆说:“这由不得他,他的花生现在被我缴获了!”
正吃着花生,又一个干部走了进来,向孙立昆报告说:“孙政委,大成国货的陈老板现在在家,您看是不是马上去一趟?”
孙立昆看看怀表:“好,我马上就去。”说罢,站起来,对孙成蕙说,“小蕙,北平刚解放,六叔的工作不少,今天就不能多陪你了。你们不是还住在小嘴胡同么?哪天有空我和你六婶去看你们吧!尽快去!”
孙成蕙点点头,一把拉住孙立昆的手:“六叔,我……我也想跟您参加革命!”
这是在一瞬间突然做出的决定,在此之前,孙成蕙从来没想过要追随六叔孙立昆去参加革命。在一九四九年二月五日的那个中午,孙成蕙对革命还没有任何最基本的认识,她之所以突然做出这个决定,完全是因为有个革命的六叔。所以,许多年过后,孙成蕙还坚持认为,一九四九年二月五日决定了她的人生。那一日,如果六叔孙立昆没到北平,如果她没在北平大栅栏后街那座阳光灿烂的四合院找到自己的六叔,她嗣后的一生也许就是另一个样子了。
孙立昆对孙成蕙的选择并没感到什么意外,当场答应了孙成蕙。
孙成蕙记得,六叔送她出门时,拍着她的肩头,热情洋溢地说:“好哇,很好哇!小蕙,你来参军吧!啊?我们队伍现在正需要大批有文化知识的年轻人呢!过两天你再来找我,先去参加集训班学习,然后安排革命工作,好不好呀?”
孙成蕙高兴地跳了起来:“太好了,六叔!”